(原标题:读盘锦 | 月亮升起照渔家)
在我的家乡渔村二界沟,过去流传着这样的歌谣:有女莫嫁打渔郎,一年四季守空房,有朝一日郎回来,被窝未暖又出航。渔家姑娘在渔村长大,父辈们的生活耳濡目染了她们相同的思维与情绪,环境与生活划定了她们跳不出的圈定轨道。婚后,度几天蜜月就算不错了,有时赶上渔汛,结婚第二天,渔郎就出海了,从此开始了恪守空闺的寂寞生涯。
一旦嫁做渔妇,则必须接纳粗糙与邋遢。乍眼看,打渔郎没有细致的差别,一个个五大三粗。尽管他们在风波浪间,抛钩撒缆身手矫捷,踏波逐浪神气不凡,可一到了陆地,便是蛟龙失水,虎落平川。年轻的走路“外八字”,年老的后背上驮个包。渔妇们用一颗颗精致而纤巧的心,抚慰着风浪在他们形体心灵上烙出的皱纹。
静静的夜晚,倾听他们覆涛历险的经历,那辽东沙杠上的沉船,那爬在桅杆顶上的呼喊,那老铁山三百米黑水的惊悸,总能唤回她们几声惊叹和一捧泪水,伴他们在如雷似吼的鼾声中睡去,才下地将那散发着鱼腥与桐油味的衣服拧干……子夜的街巷,又传来赶海人踢踏出的雨靴声响,只好舍弃那份蜜意与柔情,而这一回,他们可能走的更远,别的更长。
打渔郎大多喜欢喝酒,酒似乎已经融入了他们的血脉,如果没有酒精的麻醉与刺激,便没有后来者在他们的前辈颠簸的航程上继续颠簸下去,没有那热量的挥发,便不会有斗鲨猎鲸的豪情壮胆,也不能从激流旋涡中,操纵着船绕过暗礁与险滩,走向胜利的彼岸。渔妇们估摸男人归来的时辰,总要温上一壶,锅内的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同舟共济是打鱼郎同大海打交道的自然联盟,这种习惯带到陆地,渔家妇女也是“有酒呼比邻”的。在渔镇上,在年节时,船长家的酒桌儿一晌午都撤不下来。过后,打扫战场的任务都是由渔妇们一个人来承担,用手一点点揩抹那碟底碗边的油渍,竟从来不皱一皱眉头……
世俗的新风总是面海而吹,在门庭洞开,八面来风的时代,渔家妇女也是沐风而爽,开创新的天地了,她们不再是整天围着锅台转,干些扫地打狗喂鸡的营生了,她们趟温州,住福州,下广州,贩鱼卖蜇闯九州。更有的驾船走水,捕鱼捞贝,“半湿云鬟在白波”。船走多远,总要归港,人离开多日,总要返家。当她们背着大包小撂地像一阵风似地卷进门来,老人们抚模着她们带来的衣物、食品,额头的皱纹舒展了,给孩子带来的玩具抖开了屋子里多日不闻的笑声。她们虽然饱尝了奔波劳碌的艰辛和难言的苦衷,但却享受了经济独立、人生价值的满足感,并没有因此而丢掉渔家妇女传承下来的美德。腰缠万贯的女人仍旧是素面朝天,当建筑新房、添置家具时,她们却出手大方,供没考上大学的孩子去自费走读甩出大把大把的票子也不心疼。这些渔家妇女在尽情地挥发着她们勃发英姿的同时兼具着一份温婉多情。
月亮渐渐升起来了,湛蓝如水的空中秉标出晶莹剔透的一轮,那多像是渔家妇女柔美的情怀和美丽的心灵。
▎作者:刘长青
曾任盘锦日报社文艺部主任(主任编辑),现任盘锦市作家协会主席。代表作品有:散文集《水陆边缘》、评论集《当代流行歌曲一百首赏析》、长篇小说《浊海》以及地域文化专著《滩海情》、《盘锦万象》(与他人合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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