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阜新彰武历史｜彰武攻坚战—— 147名烈士|张昌|民夫|战友

回顾阜新彰武历史｜彰武攻坚战—— 147名烈士

2021-08-01 07:02:37　来源: 彰武宣传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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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实录】

时间： 1985年春

口述人：胡景禄，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电影机械厂车间工会主席。1947年12月我军攻打彰武时，他曾在东北民主联军第七纵队政治部宣传队工作。

一

　　1947年，我们东北民主联军第七纵队于秋季攻势攻打彰武后，辗转到伊胡塔，在那里进行休整，迎接了新战友。不久，又列队行进在北宁支线上，目标仍是彰武——这是冬季攻势的开始。此时，先头部队已将彰武之敌包围了。

　　战斗连续打了半个月，城内之敌已成瓮中之鳖，1.2万敌军终于被歼，这在当时创下了各战场歼敌的新纪录。战斗的尾声，我和另外两个同志接受了打扫战场的掩埋任务。命令说，因部队随时可能转移，务必在当天上午打扫完毕，随后即返驻地。（当时，部队大多已撤离了战场，部署到附近的乡下去休整）。

　　我们三人从城北15里的屯子出发，直奔县城。当进入城防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遍地的敌人死尸，都像乌龟似的缩成一团被冻僵，看上去是那么惧怕战争，吓得缩着脖子动也不敢动，脸上呈现出十分紧张的神色，而衣服也被扒得精光。

　　我们三人先在全城巡视了一番，然后分头去完成各自的任务，我负责联系车辆和民夫，他们二人去查看掩埋地点。

　　在县政府的大院儿里，虽然人员不多，但显得有些忙乱。我找了县长张昌，他身穿一套黑布吊兜的干部服，个头稍高，精明干练的神态中隐露出疲倦之感。我向他说明来意，县长热情接待了我，并答应一定协助解决3辆大车和30名民夫。

　　我出了县政府向火车站方向找另外两位同志。大家见了面，他们讲找了几个地方都看不中，有一块菜地比较不错，随后带我去看。我提出了几个问题：这块菜地不知是谁家的，如果是基本农民的，我们这样做就侵犯了群众利益；如果是地主的，将来也要搞土改，如果在这儿做坟地，将来就不能耕种了；另外，这里离屯子只有二三百米远，不适合掩埋这么多尸体。

二

　　经过几番寻找，我们最后看上了东北方向的一个小土岗，那里曾是敌人一个非常重要的核心工事。如果能利用它是比较理想的，我们就这样决定了。两个同志去准备掩埋用的工具，我又去找张昌县长。我们再次见面时，他为难地说大车是有的，只因下屯去拉粮，还没回来，民夫的事还无法动员。我理解县长的难处，刚进城才几个小时，忙得不可开交。我说等大车拉粮回来尽量让我们先用，人员问题我们自己去动员。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在一个胡同里，我走进了有几户人家的大院，当我轻轻叫开一家老乡的门时，是男主人端着油灯开的门。我首先向他打招呼，请他去帮帮忙，还没等男主人开口，躺在被窝里的大嫂先说话了，说她丈夫今天晚上才回来，好多天没睡觉了。还没等她说完，男主人立即制止了她，接着很客气地对我说：“女人家不懂事，咱们都是同志。”边说边往口袋里摸索，随后递给我一张折叠的白纸，打开一看是张护照，上面盖着官印，他原来是我们的地下情报员。在战斗的这些日子里，曾两次出城将情报送往我前线指挥部，直到全城被攻克才回到家中。我十分感激地握住他的手，向他道歉，我们都很激动。他一定要跟我去掩埋战友，我当然不能同意。这些日子冒着生命危险往返于敌人防线，现在胜利了，多么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呀！

　　直到午夜才找到十几个人，县政府也动员了13个人。这一夜，我几次去县政府，看见张昌县长比我们还忙，一会儿有人来汇报工作，一会儿有人来批条子，还不断地打进打出电话，真好像是过年三十似的，热闹极了。

三

　　第二天清早，县政府给大家准备了早饭。吃饱之后，民夫先在城内往郊外抬我军烈士遗体。当往担架上抬人时，大家都争着去抱腿，谁也不肯去抱头。这是有原因的，尤其是在旧社会，谁家死了人都是晚辈人去抱头。我向民夫们做了解释，强调烈士们为解放县城，为人民献出生命，我们要把他们好好掩埋，劝大家不要怕，不要忌讳，抓紧时间完成任务，说完我首先抱起头，随后老乡们开始动手往担架上抬。

　　烈士们的遗体被暂时集中在菜园的平地上，共147位。其中多位烈士给我留下的印象深刻。营长一名，长眠在木棺里，盖一条草绿色的新缎被，是在战斗中负伤，牺牲在城北乡村，有六名战士将棺材抬来交我掩埋组入葬。为便于我们检查，他们将棺盖立在一旁；师卫生所长一名，身着日本兵的士官呢大衣，脚蹬一双士官黄皮靴，是冲锋时被敌人的燃烧弹击中，头部被打掉，只剩尺余长的后脑皮与脖颈相连，上身已被烧焦，人体抽缩成团。

　　烈士们静静地躺在冰天雪地上，不由得我的眼圈湿润了，因为烈士们的英雄形象打动了我……在一堵高墙对面，不远的街口拐角处，有敌人弃逃后的机枪掩体被我爆破组占领，他们五人遭到掷弹筒射击，全部牺牲。机枪手以正在射击的姿势被冻僵，弹药手紧贴在机枪手身边，爆破手在贴墙的拐角处，左腿弓右腿绷，左手弯曲向前，右手持爆破筒，双眼怒视敌人，显然是在预备出击时牺牲的。我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而那宁死不屈的精神塑造了战士的英雄形象，被冻僵的面孔是那样镇静与安详，好像是在告诉人们，他们为人民的解放事业尽了自己的职责，生命虽短暂，死后心无愧。

　　当天上午，我的指导员林开甲和几位同志来了，他们上山岗去帮助挖坑了，为了炸掉敌人留下的核心工事，大家收集了许多爆破筒和手榴弹。夜幕降临后，民夫们也全部上去了。直到次日凌晨两点左右，最终将147位烈士的遗体安葬完毕。（安葬了147位烈士遗体之后的当天上午十点左右，县政府的大车来了，将361具敌人尸体运往城南掩埋了。）

　　新中国成立后，我一直生活和工作在南方，没机会再回到彰武，可每当清明节以及建军节到来之时，我就会想起牺牲在彰武攻坚战中的烈士们，多想亲手为他们献上一簇东北大地盛开的野菊花。战争是残酷的，但是我们终于迎来了明媚春光的今天。